这一天,还在初中读书的我,同全县的父老乡亲一起涌到林县北隅的坟头岭,参加红旗渠通水庆典。只见坟头岭红旗招展、鲜花遍地、锣鼓喧天、人山人海。十时整,剪彩仪式刚结束,绞车转动、水闸上启,林县人世代盼望的漳河水滚滚地流入县境,流进林县人的心田。此时此刻,多少人舀水而饮,多少人热泪盈眶,多少人欢呼雀跃,浮想林县农业大丰收的美好憧憬。
当年初冬,初中刚毕业的我,作为林县人的后代,毅然地走向了改天换地的红旗渠配套工程的工地。我带着上渠“三大件”——铺盖卷、幸福圈、大海碗,来到了一干渠工地所在的小井沟,住在一户山村人家。被褥铺在茅草上,绵软似“席梦思”,倒也舒服,只是房棚破漏,四面透风,夜里冷风一起,冰冷刺骨。
走入工地,只见树木林樟,荒草满坡,搭沟担岭的渠线时隐时现,曲折蜿蜒,除了偶尔听到的一声鸟叫,无风时则万籁俱寂。
工地上干活全靠手掘肩扛,遇到巨石,打眼放炮。抡锤的哧哧声,掀滚巨石的号子声,工具与砂石的撞击声连成一片,每到收工点炮,渠线炮声轰鸣、此起彼伏,整个太行山腰变成了林县人战天斗地的战场,人欢马叫的乐园。
我参加了黑龙庙一干渠、尖庄十拱桥、马家庄姚村支渠等渠段的挖修砌垒,然而青年洞工地使我记忆尤深。
每到一个新的工地,第一件事便是安营扎寨。我所在的青年洞营地是洞下的杏树凹。作为先遣人员,我们在一棵大柳树下仅有的一片平坡地上,架树干、搭席棚、过天桥,到河北张家头背回稻草,建好我们的席棚。这时发现整个杏树凹上下左右席棚满坡,加上正值开花季节,桃杏盛放,宛如传说中的桃源仙境。
第二天,大队人马蜂拥而至,紧张的备料开始了。工匠备石料,年轻人背沙石,负着近百斤的沙石水泥,沿之字形的立陡崎岖小道,喘着急促气息,蹬着酸楚下肢,一步步攀爬在上为千丈崖、下为万丈渊的山道上。路上稍歇,但见个个衣服湿透,裸露的肢体显现出荆棘划破的道道血痕。
那天,领导安排我们四工友完成运往鸻鹉岩山巅除险大绳与钢钎的任务,一条大绳鸡蛋粗,盘三盘,三人同背连一串,一步一步往上攀。在“重新安排林县河山”的巨幅标语下,壁立万丈的鸻鹉岩山道上,仰视山峰立云间,俯瞰渠如巨龙绕绝壁,漳水落下万丈渊,脚下流沙陡峭路,心惊肉跳出冷汗。山下工地人蚁动,空中飞鸟黑点点。几个小时跋涉到山顶,把三根钢钎插入石缝中,缠绕粗绳。精彩的一幕开始了——红旗渠特等劳模常根虎头戴柳帽,腰系绳索,手握长爪钩,攀岩而下,惊险而熟练的除险动作我们虽然不能亲眼目睹,但在电影里曾见过多次。
我们又激动,又紧张,只能静耳细听,只要半山腰传来长长的一声“呜”,我们就尽快地把绳索松一段,常根虎就手撑长钩一点,脚蹬手刨,悠悠荡荡除尽活石,防止风扰石动,落下伤人。这一险景,我终身难忘。
人工天河红旗渠是自力更生、艰苦奋斗年代的产物,人间的奇迹,这种精神将流传万代。雄伟的太行山,巍峨的红旗渠,作为林县人,我无比自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