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本文原创,作者刘爱民 付渊昊,转载需注明出处,谢谢...)
人一生的命运当中总会经历无数次变化,而在任何一个年龄段,你都可以展开联想的翅膀,拿起画笔,给足自己的想象空间,把自己的未来设计成一副精美的图案。但究竟是什么样子的?谁也无法真正地预测,只能画着、看着、走着,再画着、再看着、再走着,直至生命的终结,未了的心愿只能寄托在下一代人的身上。
我和大山子(小名)是儿时最好的伙伴,我比他大一岁。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捉迷藏、掏鸟窝、玩弹弓,后来又一起上小学。再后来,我参了军,上了军校,转业就留在了城里。大山子初中毕业后,没再继续上学,留在家里帮父亲做做零工、干干农活。身体稍壮实一点后,便加入了建筑大军的阵营里。大山子这一干就整整30 年。直至今日,他像一个忠诚的士兵,仍默默坚守在哪个让他和全家人这么多年来赖以生存、生活的阵地上。
我和大山子小时候也为自己的未来进行了描绘,就是盼望有一天能走出大山,看看火车、看看飞机、看看高楼、坐坐小汽车什么的,现在想想,那时的想法其实也挺幼稚的。
13岁那年,我进城念书,走的时候,虽然那时都还小,但我看得出大山子有几分恋恋不舍,毕竟他今后要少一个最要好的玩伴。
改革开放以后,祖祖辈辈生活在山沟沟的太行人,凭着一付好身板、一把好力气、一身好手艺,靠善良智慧和可怕的吃苦耐劳精神,描绘了一幅十万大军出太行的壮丽画卷。
大山子和其它太行人一样,披星戴月,风里来雨里去,一直在打工、挣钱、养家,养家、挣钱、打工这样一条直线上穿梭着。20岁那年,他结了婚,那时我正在部队上,也没有回来参加他的婚礼。再后来,他们有了一男一女俩个孩子,儿女双全,也算是幸福的一家人。
凭着一大把力气,经过几年的打拼,大山子的钱包鼓了起来,家里的旧房也翻盖成两层小楼,小日子过得也算是红红火火。
这么多年来,外出打工已成为他家庭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,尽管打工的生活很艰苦,但一到年底,总算能带着一笔钱回到家里,交给翘首以盼的媳妇手里。这对他来说,再苦、再累,也算有个交待,觉得值了,一家老小的生机、孩子的学费也算有了着落。如果碰到黑心工头,血汗钱也就泡汤了,这是他这么多年最担心的。
大山的母亲去世早,父亲身体也算硬朗,这让他在外打工不用了那么分心。媳妇看着家,守着那二亩三分庄稼地,孩子们每天按步就班地上着学。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尽管平淡,但也算平静。他经常说,只要再坚持几年,等孩子们长大了,能养活自己了,他也就干不动了,任务也算是完成了。他的想法,应该是许多太行人的心愿吧。
时光飞逝,岁月如流。一晃孩子到了上高中的年龄,家里的开支一下子也多了起来,学杂费、食宿费、交通费......加上孩子两次发生摔伤事故,花去了他不少血汗钱,生活微微感觉到了一些拮据。用他自己的话说,辛辛苦苦打了一辈子工,力没少出,可钱哪去了呢?他经常为此百思不得其解。
去年,孩子考上了本省一所三本类院校计算机专业。他打电话征求我意见,问让不让孩子去上大学,我很吃惊,问他为什么不想让孩子上大学呢?他说四年大学,每年学费、生活费怎么也得3万元,经济上有点吃力,不如让孩子上个大专,学费会少一些。我说,孩子好不容易考上个大学,让他上学这是对孩子的将来负责,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。
从孩子去年上大学走后,大山子的思想压力也大了,只要听说那地方工钱多就往那跑,在外打工的天数也明显增多起来。有时候,我们说起孩子上学的事,他总显得有一些惆怅。我知道,他是一直在担心孩子每年几万元的费用和家庭支开能不能保证。
今年春节过后, 有一次我们聊天,我问大山子,你从十几岁开始打工,到现在也快三十年了,这么多年,手里怎么就没省下钱呢?他便开始给了算起帐来。大山子说,就拿去年说吧,一年尽挣了200多个工,每个工按300元计算,收入也就6万多元,听起来是不是觉得也不少,可仔细一算,生活费、学费、养老费、医药费、交通费.....
听着大山子一笔一笔地给我细算着,看着他那与实际年龄并不相符、且布满沧桑的脸,心酸溜溜的,我突然想起了我们儿时在一起玩耍时那天真烂漫的幕幕场景。
去年冬天,大山子说要上东北打工,我说东北地方远,又特别冷,再说过几个月就要过年了,别跑了。大山子说,东北的工地上工钱稍比咱们这高百十快钱,这几年建筑行业整体低迷,好不容易找个活干,不去就可惜了,再说也快过年了,不出去挣点钱,这个年就不怎么好过,就是再难,说啥过年也得给俩孩子添几件新衣服吧。
在东北打工的的日子里,大山子告诉我说,那地方确实很冷,温度都在零下20度左右,干起活来身上还觉得暖和一些,可一停下来,就冻的受不了,尽管东北那里的保暖措施做的还比较好,但到了晚上,还是会经常冻醒的,就这吧,这么多年也习惯了,出门在外,有什么困难忍一忍就挺过去了。
前一个月,大山子打工路过安阳,他说,现在身体真大不比从前,干活也力不从心了,这两年也不知怎的还经常头晕,而且眼睛也总模糊。我说,带你去检查下,大山子却说,等下次吧,我得赶紧上工地去,现在找个活干也不容易的,再说,我要在家休息,孩子的学费怎么办?家里的生活怎么办?一天不干,钱一天就没有,可家里都眼巴巴等着我呢。
我送大山子走出家门,背影里,他走起路来腰微微有了一些驼背。是啊,山还是那座山,和我们小时候的山一样年轻,没有高一尺,也没低一寸。可我们已经不再年轻......
现在,大山子正在湖南一个工地上修桥。前几天晚上九点多,我打电话问大山子身体状况,当时,他已经睡下了,我说,这么早就睡觉?大山子说,他们每天早上5点就要起床,吃完饭就开工,一直干到中午,中午吃饭后稍停一会就又要开工,一直到晚上快8点才收工,吃了晚饭,累的不行,只要一挨床,就想睡。我给他算了一下工作时间,一天工作要十四、五个小时,除去吃饭时间,每天最少得工作也得十二、三个小时。
为了孩子,为了那个家。这就是大山子生命的全部意义。
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我,每天早上当我看到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,霞光万道,映照在城市的一楼、一木、一草、一路的时候,就想起了我老家山沟沟里、那个瘦长的、正在它乡挥着膀子干活的大山子兄弟......(本文图片均来自网络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