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风中行进,凉爽爽的,很惬意,不管顺着风还是逆着风;在阳光下步走,亮堂堂的,很温暖,不管迎着光还是背着光;在苍穹下仰望,蓝盈盈的,很怡情,不管有云还是无云——走在秋天的时光里,徜徉在太行的秋韵中,就是这种感觉。
自古以来,悲秋是一种大情绪。秋深时节,万物繁华将尽,由荣转枯,一场风强过一场风一场雨凉过一场雨,触景生情,难免会生出一些悲绪。但我觉得,太行的秋天是不一样的。
太行秋韵,有阳刚之韵。秋天的太行山特别有范儿,阳刚是他的主格调,巍峨、峥嵘、庄严、伟岸。从低处仰望,层峦叠嶂,绵延无穷,绿植数重,斑斓多姿,早晨阳光一照,山更显得筋骨强健,岩鳞熠彩,极像一条舞动的巨龙。
太行秋韵,有绿之韵,那是怎样的一种绿呀!漫山遍野郁郁葱葱,苍翠,厚重,深沉,含蓄,从容,大气,有风雨历练过的成熟和坦然,更有精神涅槃后的宁静和自信。各种草木,都极具魅力,有争高直指的,有婉约缠绵的。山坡上山梁上山沟里,绿蔓延,绿泛滥,汇成海,一片汪洋,一条浪推着一条浪。走进山里,就钻进了一条匍匐前行的绿色长廊;在廊里穿行,好似穿越一条幽深的历史隧道,绿色的大自然会把你的心润化了,历史的足迹又会让你的思想插上翅膀,纵横驰骋。你会遇见奇花异果,奇木异石,古庙古碑,古文古字,如此,读景读境读史,有感有叹有思,意韵无穷。
太行秋韵,有辽阔豪迈之韵。山高我为峰!顶峰极目远望,大地莽莽苍苍,无边无垠,真使人游目骋怀。秋山与蓝天相接,大地共白云融蒸,烟波浩渺,云海朦胧,太行之秋是那么肆意奔放,又是那么壮观。倘有阳光照彻,则见山岚炫彩,神秘莫测;大地如一张巨大的棋盘,棋路纵横,棋子各种。在苍茫的绿色中,有一条条白色飘带缠绕在山间,那是环山公路。路,盘旋着上升,一段在地上,一段在云间;一段是过去,一段是未来。若隐若现的有一截儿一截儿、一点一点的亮光,虽不明显,但分明闪耀着,我知道,那是河,那是水,其中有红旗渠水——红旗渠,无声无语,却波澜壮阔长流不息,把我们的岁月浸染得既沧桑豪迈又温婉多情。
太行秋韵,还有婉约之韵。水是柔的,有水,阳刚的太行就显得妩媚婉约,有了灵性。秋天的水,是春天的水流过来的,是夏天的水赞助了的,更宽,更深,更绿,叮叮潺潺,是一首首凝重的史诗。水在山沟里恬静、优雅、款款地迈着步,走一段就歇一歇,喘口气儿;喘口气儿,就汇一方绿潭。一条河,数个潭,山上看就似长藤结瓜。潭里更多游玩的人,红男绿女,老人孩童,戏水划船,无不自在欢乐。水,若遇到绝壁,便纵身一跳,跳成了一挂瀑布,挂出了一匹白练,跳到岩下溅起一堆浪花,打一个滚儿翻一个身儿又跳着唱着向前迈……
太行秋韵,更有那数不清的成熟和点点滴滴的情愫。
你看那山里红,一簇簇一丛丛,挤挤挨挨地笑着闹着,这无数精灵围拢恰似一颗颗红心汇聚,真是诱惑人!垂涎,是因为懂得她的味道:生食可健胃消食,切片晒干泡水喝又可稀血降压,做成山楂丸儿、山楂条儿都是酸甜可口的畅销佳品……小时候我们曾在山楂树上玩过“摸树人”的游戏,在山楂树下和小姐妹们比赛过“搓麻绳儿”,所以,她的一切,我都烙在心。只是,现在的山楂树大都成片成林,大多是山里人新种植的,看起来正年轻。
柿树上,挂起了黄灯笼。小绵柿子最稠,一嘟噜一嘟噜压弯了树枝;满天红柿子,个儿大,色泽好,看见了它准会吊起胃口吊起心。柿子曾是过去饥饿时光里的灿烂啊,对它的各种吃法永远记忆犹新:用水漤着吃,晒棚上晒的专拣着软的吃,作成柿挂,切成柿块儿,旋成柿饼,还可以磨成炒面呢——先在碾子上碾碎再掺入粗糠捏成团晒干,而后再经“一风摧”磨成。传说柿树因抢了桑树之功而变成了黑心,我却觉得柿树是最随和的,不管山坳山梁土厚土薄,它都不大计较,沧桑了身躯,却抖擞着精神,不计较名誉,淡泊而宁静,即使自己不被看重,现在甚至不被采摘,依然熟得玲珑剔透。
山洼里的梯田,好像书,一页页,一本本,一摞摞。书页上有文字和插图,那是各种各样的叶片和花瓣儿。玉米,一棵棵昂着首挺着胸,那不是孕妇的画像吗?最美最风韵——双胞胎,三胞胎,喜煞人。微风过时头穗儿舞,绿波翻滚情荡胸。
说不定,在哪块石头旁,哪棵树荫下,哪座石板房前,哪一堵绿篱墙外,会亮出几块儿画板,男生女生的脚旁,花花绿绿的油彩,是要描绘出太行的灿烂哟;那些戴着眼镜的人,文质彬彬,正指点着大山咏叹抒情。是太行的气质和神韵引来了这些墨客文人,如此,太行岂不是更有文化的韵味了?
一顶草帽,一件白汗衫,太阳底下有个矍铄的老农,他弯腰弓背,一个劲儿地在侍弄。他周围,有白菜,正坦荡着心胸,青翠的脉络和生命的纹理清晰可见;有萝卜,狠劲儿钻入土里泥里,一声不吭,只想使自己更内涵,更深沉;有豆角,只给了它一点点连接和友好,它就紧紧抓住、抱住,向上可攀到顶峰,向下可爬到脚跟,不计成本,纵情诗意;有南瓜,嫩嫩的绿绿的纯纯的,像襁褓中的婴儿,胎花犹在,稚气正浓,不甘示弱,我要长成,个儿小,生命力不能不旺盛……太行老农,你不惜汗水,你的收获最丰硕,你本淳朴,秋天里你还最深情,你会把白菜萝卜豆角南瓜丝瓜,一股脑地装满一袋又一袋,扛在肩上送给城里的儿女,还有亲朋。
那一片棉花!纤细的枝干上,开有一朵朵彩色花儿,结有一颗颗绿色果儿。绿色果,紧闭着口瓣儿,坚守的是心志,她在等待,等待晴日充分,才缓缓绽放心花,向世人表白自己的温柔和洁净……
一两间棚室,三四排蜂箱,头戴纱帽忙忙碌碌的身影,或者还有一条卧在树荫下的黄狗——太行的山里山外,这样的情景很常见,这便是养蜂人的家。“不论平地与山尖,无限风光尽被占,采得百花成蜜后,为谁辛苦为谁甜。”这是吟咏蜜蜂的,又何尝不是讴歌养蜂人?养蜂人,常年转徙在外,居山野,住陋室,饮风沐雨,经年累月:人老了,时间不老;蜂箱老了,蜜蜂不老;花老了,甜蜜不老……
十根八根木杆圈成了羊家,百十来头生灵长就了希望。味道刺鼻却是发家致富的新思维,咩咩的羊叫声是最动听的田园纯音乐啊,看那位羊倌儿,不是老汉也不是娃,他是一位俊俊朗朗的年轻人。
对,千万不要忽略了那一群群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,它们很渺小,却很葳蕤,摇头晃脑,显得那么自信乐观得意逍遥:我虽小,但我是有根有底的生命,秋风来了正好,吹黄了我,方可现出我的苍韵——我能听见狗尾巴草如此这般的心声。
一汪蓝天,万物缤纷,写尽秋之神韵;木叶将零,依然含笑,正是挺拔着精神;边走边拍,留下唯美,我在秋韵里醉行。我指着一棵黄叶一半的大树,对爱人说:“这就是我。”他笑答:“对,就是你,满头金黄,一身宝气。”“哈哈哈……”我俩齐声大笑,这笑声,你能说不算一种美妙的秋声?笑过,他以此为背景给我拍了张照片,我便笑盈盈地嵌在了秋中。我说也给他拍个,他说:“不用,只要有你,你身后肯定就有我,随行。”正说着,爱人喊一声“快看”,并顺手一指,我回头一望,蓝天上飘着一叶彩船,那是飞着的滑翔伞。仰头转眸待伞飘近,赫然看见了伞上有几个红色大字:“中国梦林州梦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