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时数九的饺子 有的地方叫扁食

我小时候只知道数九，数九与冬至在乡下人的眼里，就像自家孩子的乳名和大名。那年代都很穷，过年吃罢饺子，一直等到数九才能再吃一次，因此孩子们都很期盼。

数九饺子说是猪肉萝卜馅，但肉很少，全凭萝卜凑数。数九前夕，母亲忙着煮萝卜干，挤水分，剁馅子，让我剥葱，我一层层地撕着葱皮，辣得泪流满面，剥不完就往院子里跑。而母亲不怕辣，切碎了与萝卜猪肉掺到一起，反复抓捏，越捏越黏，飘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。

数九上午，母亲和好面，把面板放在大炕上，她包我擀皮。我左手拿面皮，右手拿小擀杖，小擀杖咕噜咕噜前后滚，面皮在我手心里转，一会看母亲追不上了，就学包，可是包的样子七扭八歪，像死小鸡，而母亲包的个个舒眉展眼，规规矩矩地排着队坐在簸箕里。母亲还会包花边饺子、麦穗饺子，有时用两个皮一合，转着圈捏上许多皱褶，母亲把这种饺子叫“元宝”。不知当时母亲是怎样想起这个名字的，可能穷怕了，看着圆圆的饺子，产生的联想吧。有时候没馅了，母亲就把剩下的面擀成面条，与饺子一起煮到锅里，说这叫“金丝儿缠元宝”，反正金和银都是贵重的东西。每逢母亲把饺子排满了簸箕，锅里的水咯哒咯哒响开了，端起簸箕煮饺子时，就会笑着说：“从南来了一群鹅，扑通扑通跳下河。猜猜这是啥?”我总是不揭谜底：“老一套。”哥哥姐姐都干活回来了，饺子也煮熟了，每人捞起一碗白胖的饺子，热汽在屋里缭绕翻腾，那种温暖啊，好像驱赶了整个冬天的寒冷。

数九为啥要吃饺子，大人们都说，数九不吃饺子要冻掉耳朵。然而我年年吃，年年冻，一到冬天耳朵就冻成了水灵灵的红萝卜，见热气就痒痒，不久就冻成疮，流着黄水，结成疮疙疤，直到来年春天暖和了，疮疙疤才一小块一小块地掉去，露出粉嘟嘟的嫩肉来。由于我小时候留下了冻耳朵病根，直到上世纪末住进有暖气的楼房，耳朵才不冻了。

后来才知道数九吃饺子有一个传说。相传南阳医圣张仲景曾在长沙为官，他告老还乡时，正是寒风刺骨的冬天，当他回到南阳，看到乡亲们衣不遮体，有不少人的耳朵被冻烂了，心里非常难过，就叫其弟子在南阳关东搭起医棚，用羊肉、辣椒和一些驱寒药材，一并放置锅里煮熟，捞出来剁碎，用面皮包成像耳朵的样子，再下到锅里煮，施舍给乡亲们吃。乡亲们服食后，冻耳朵都慢慢地好了。

后来每逢数九，人们便模仿做，久而久之，形成了“捏冻耳朵”的习俗，这种“冻耳朵”豫北有的地方叫疙瘩，有的地方叫扁食，而多数地方叫饺子。数九吃饺子，除了驱寒防冻之外，还饱含纪念心系民情的医圣张仲景之意。